甲申大变，思宗自缢于煤山。闯军苛待亡明故老，贼兵日夜强索金银，始有长伯冲冠一怒，前线倒戈。顺治赐多尔衮大将军敕印，令其统军南下，逐鹿锦绣。
时有名士瓜尔佳氏，入营见大将军。曰：“大将军今番挥师南下，意欲挥戈屠龙，坐占锦绣，抑或席卷珍珠蛮奴，重返上京？”
对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南人迫我久矣，太祖早有屠明之意，无奈功败垂成，饮恨而终。今朱明覆巢，山河破碎；李贼早朽，民不归心。此上天赐我大清千年之机也。高士何有此问？”
瓜尔佳曰：“窃以为清军不宜入主中原。忆分封之时，蜀不归华夏；秦汉之际，越未入神州。五胡百年乱华，一朝终归隋唐。鲜卑血液，融入杨氏君臣；突厥玄甲，纵横大唐三军。两宋虽遭覆巢，北元终归远遁。夏人手无缚鸡之力，然文有儒道之辩，武有孙吴之机，若有识之士振臂一呼，恐他日退无可退，身陷泥淖。王爷明鉴。”
王曰：“明人离心，闯军涣散。纵有二三有识之士，顺可酌情入府，内外驱策；逆则杀一儆百，远近取同。谅三载海清河晏，四方箝口拱服。当是时，三千里江山，尽归我有；五千万愚民，皆属清臣。”
瓜尔佳曰：“虽然，以二十对五千，若沧海之一粟；凭武勇抗诗书，如强戈击败絮。‘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窃恐他日言不闻满音，文不见圈点。况我军民如海潮南下，雪原空虚，红毛若乘虚而入，奈何？”
王曰：“汉皇不料曹贼，唐王难防胡虏。我尽人事而听天命。况时夜在案，炙飘香，孰不动心？君勿复言！但看铁骑到处，摧枯拉朽。”
瓜尔佳氏默然而退。
甲子四迭，辛亥革命，帝制不再。坊间不闻满音，史书难觅圈点。雪原半归红毛，八旗全无踪影。清兴于抚顺，亡于抚顺；孝庄辅三帝而盛，慈禧胁三帝而衰；孤寡堂皇而入，孤寡仓皇而出。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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