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和温州人最大的不同点是什么？二十年前，一个温州人和我聊天，说他那个上海房东一分一厘都算得很清楚。一度电、一吨水，上海房东都当成天大的事和他磨叽上半天。温州人忍无可忍，就对他说：“你那么会算计，我们一起做点生意吧。”
那年头流行开网吧、开KTV，这种生意多少有些“超越一般群众的思维”。福建温州一带的人在上海大手笔投资的人很多。当然，风险与机遇同在。温州人其实也没做过类似的生意，只是看见人家赚钱了，自己也想搏一搏。用上海人的话来说——野嚯嚯。
上海房东和他说：“做这种生意要冒很大风险的，弄不好出事体……”温州人没听他的那套，自己管自己投资去了。后来上海的小街小巷，网吧开得到处都是，KTV也一度盛行。那个时代的风气是这样的，但近几年网吧和KTV的势头也稍有收敛。
温州人和我说起这件事时，露出一脸的鄙夷。上海人精明但缺乏魄力，温州人魄力有余，但论一分一厘的算计还真比不上上海人。上海有一句俗话：螺蛳壳里做道场，意思就是说再小的生意里也能扣出一点点利润来。
我对那个温州人说，你也多理解上海房东吧。他那么精明是被环境逼出来的。上世纪，一个上海弄堂里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通常祖孙三代住在一起。帘子拉一拉，就能隔一个小间来，夫妻二人睡小间。长辈住在阁楼上，孩子就躺在不远处的小床上。完全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孩子多的家庭，早餐一个油条剪成几段，每人分到一小块。左邻右舍共用一个厨房，洗衣做饭都挤在一起，天天要和邻居抢水龙头。烧饭的时候，热闹是热闹的，为了点柴米油盐，吵架是三天两头的事。卫生间也是几家公用，排队上厕所这种事稀疏平常。
到查电表、水表的时候，谁家多一点，谁家少一点，都有话说。鸡鸡狗狗，怀疑张家偷用了李家的水，王家的电用得太少了，赵家在边上冷嘲热讽。这就是那个年代普通上海人的世俗生活——充满了人间烟火味还有不堪言说的勾心斗角。
我说，上海人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长大，他怎么可能不斤斤计较呢！环境造就了人的性格。温州人悻悻然似有所悟，然而，不是一类人终不能相互理解。我也就是和他随便一说，没指望他真能理解上海人的艰辛和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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