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那次哭泣,是在我十七岁那年。我是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孩子,喜欢文学,在中学的作文竞赛中经常夺奖,尽领全校的荣誉,心里总是充满自豪。
参加高考,夺得地区文科总分第一名,心里美兹兹的。看到上海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更是兴奋不已。心想,高考不过如此,以后看我的吧,我要写几本大部头的名着,领个诺贝尔文学奖什么的,好像文学的大门在向我招手。
父母也非常高兴,临近开学了,全家人都在为我准备在学校用的东西,母亲在拉杆箱里装着我经常换洗的衣服,我到处与好朋友告别。
离开水乡小镇那天,父亲送我去学校报到,母亲拉着我千叮咛万嘱咐,我则大大咧咧地说:“妈,我都知道了,您老就别说了。”车开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还在招着手。车上,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致,跟父亲说着话,非常轻松愉快。
到了上海,看到这么繁华的大都市,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到了复旦报到,看到到处都是同我一样自以为天之骄子的学生,我马上惶惑了,感到往日在家乡的骄傲毫无意义,自己其实并不是出类拔萃。安排好宿舍,跟父亲去超市买生活用品,大城市的繁华让我不知所措,不识东西南北。我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到处都是人群,还是喜欢家乡静谧的环境。
父亲送我倒学校,就去住旅馆了,我一个人拿着东西,回到宿舍。顿时感到了寂寞,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家里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的也是陌生的同学,孤独感马上注满了我的情绪,我放下东西,坐着床铺上,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还没有心理准备,要自己面对生活,还有这么快的别离。我慢慢哭出声音来,大年级的同学过来安慰我。
我只得有去父亲住的旅馆,父亲见我哭的伤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慢慢地说明,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和弟弟。父亲眼圈也红了,安慰我道:“其实我们也不愿意你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你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让我们怎么能放心呢。不过,为了你的前途,将来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来走的,你要学会独立,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行啊。”我听了还是摇着头不停地哭,父亲只得多住了一天,安慰我。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想到,人要是无忧无虑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人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步入社会,就免不了离别、孤独、困难,这是无可奈何的,需要我们去面对。
眯着红肿的眼睛,回到了学校宿舍,开始了学校社会。后来的岁月,由大一到大四,又上研究生。慢慢由小妹妹变成大姐姐,却再也没有落泪,见到初来报到的新学生哭泣,我有着同感,也从来没有嘲笑之意。从童年、少年不识愁滋味到毫无准备地成长,步入成年人的世界,才体验到过去的无法挽回和对未来的茫然。往昔即使用后半生的一切去换也换不回来过去的一点一滴。才有了我那次无可奈何的哭泣。
而这哭泣不同于儿时因为饥饿、淘气挨揍、生病的哭泣,这哭泣却是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的无可奈何而哭泣。这哭泣是要多少年的人生阅历,多少次的生活磨难、天涯离别才慢慢化解开的。也许有人会终其一生也排遣不了这无可奈何的孤独心情。
此后,我慢慢学会独面人生,知道自己也不是当初自以为的优秀,也不是在自卑时的蠢笨,我只是一个在人生路上碰巧顺利一些的普通女孩子。想到那次哭泣,我知道,以后我变得更加坚强了。
(原创作者:如花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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