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窗外倒处都是粉妆玉砌,白雪皑皑,大地成了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守一窗冰雪,不由得勾起一段风雪人生,百味杂陈的往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臧老师从市重点中学对口支援到一间农村中学担任数学老师。两地隔着五六个乡镇,相距二十多里地。三十多岁才结婚的他开始很有抵触情绪,埋怨命运的不公,无奈一个出生不好的外地人,又不敢据理力争,违令抗命,只能抱屈前往。住在学校,乘乡镇公交,每周六下午回家,周一大早返校。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看到孩子们对知识渴求的眼神和走出大山的憧憬,臧老师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初冬的一个礼拜天,老臧利用有限的休息时间为小家忙里忙外,按山城的习俗揣了一个星期的打火。天突然阴沉了下来,不一会竞飘起了雪花,雪花飞舞着、追逐着、撞击着,外面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下了整夜的雪,把天色抹成了银色。此时的老臧己经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外面的雪景,他犯愁今天如何赶到学校,不能耽误给学生上课。
他用数学老师的缜密思维,计算着在没有班车,天冷雪深路滑的情况下,如何步行二十多里路赶到学校。凌晨五点就出发了,一阵寒风袭来,他打了一个趔趄,又整理一下行装,向着风雪走去,好在身子灵巧,半走半滑,竞然走出去了三四里地。望着身后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仿佛折射出自己的人生经历。
他是文革前从青岛二中考上省师范大学的,毕业后分到重点中学当了一名数学老师,“万杰”上市公司创始人孙启玉是他的得意弟子。由于家庭出身不好,老师又是臭老九的时代,工作了五六年仍然找不到对象,个人问题成了困难户。但他并不怨天尤人,生性乐观的他常在傍晚或清晨唱一段京剧,《智取威虎山》里那段“打虎上山”唱得有板有眼,入夜,隔着几幢房子也能听见他清脆亮丽的声音。后来,被人介绍和一位青岛籍的女老师相识结婚,总算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小家。
又走了一个时辰,天边只浮起一点鱼肚的白色,昏暗的路灯照射在被风刮起的雪粒上,一看手表才凌晨六点,这个世界仍是死寂一片,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出了城区,路越来越难行了。一个人行走,身边只有孤单和寂寞随行。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也是一个人内心世界最好的独白。以雪原为舞台,起伏绵延的山峦为看客,他可以恣意高吭了,一曲“打虎上山”响彻在空旷的原野:“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唱着,唱着,竞唱得自己热泪盈眶。
过了岳庄,拐过崮山,到了北博山,沿路跌了几跤,汗水渍湿了棉帽、鞋袜。雪后天晴,太阳露出了白虎山的脊梁。此时的阳光是斜斜的,他一个人在“茫茫然”的移动,他有些精疲力竭了。
一辆装满白菜的驴车从身边走过来,路有点坡,行车非常吃力。老臧顺手帮了一把,上了崖头,驴子轻松地跑了起来,没走几步,赶车的驭手叫停了驴子,招呼推车人上车。累的直喘粗气的老臧也没客气,侧身跳了上去,两人寒暄几句,得知帮忙推车的是—位在当地教书的老师,驭手赶忙掏出烟来恭敬地递了过去。不由得,我想起了那句话:“给点阳光,我就灿烂”。
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再长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迈开双脚也无法达到。
早上八点还差十分,老臧提前到了学校。走进教室,学生望着头上冒汗的老师,不约而同唰的站了起来,眼里含着眼泪,这是他们永生不忘的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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