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来,一点都不柔和,甚至有点凛冽,时值二月,确像剪刀。
林栀栀本叫林翠兰,是后来她觉得俗气才改的名字,有时候她会想,父亲那么有学问的一个人,怎么就能给自己起这么难听的名字,到后来入了灯红酒绿的世界,她觉得自己改的这个名字,还是有点俗。
认识夏宁有点可笑,也就是在看到这双明净的眼睛时,林栀栀脸上的笑逐渐变淡,再到消失不见,清纯的像初出山村的小姑娘。夏宁抿了一下嘴:小姐,酒还是少喝点。林栀栀才意识到自己杯里的酒洒了他一身,她笑,有点尴尬,甚至没有说一声对不起,便跑开了。
林栀栀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她能听见许多男人醉熏熏的在叫她的名字,和着动荡的音乐,仿佛要把自己炸掉,这是怎么了,为了那双眼睛,像极了记忆在风中的那个少年,林栀栀认为已经遗忘的记忆全都跑了出来,她突然开始恶心,恶心那些平时娇滴滴叫她的男人,恶心他们手里的钱,甚至有些恶心自己。
林栀栀穿了条棉布裙子,遮上了雪白的肌肤,她晃着酒杯刚坐下,就看见四周男人眼里的欲望,然后她看见夏宁凑了过来,突然就心生悲哀,他不过也是一只偷腥的猫。也就暗笑自己的迂腐,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有所希望。
原来,被空间所阻隔的那些东西,是永远都回不去了,哪怕是再相似,也终究无法回归,彼时,林栀栀脸上那动荡的笑容都不在了,只剩下失落的心。
夏宁穿很休闲的衣服,他笑:林小姐,去喝杯茶吧!林栀栀看着他的笑,然后垂目离开,在这样的环境呆的太久,男人的一颦一笑她都足以看个透明,蔷薇推推她:怎么,碰上了一条多情鱼吗?她笑,有点隐忍,像只受伤的小鸟,脸色暗淡。
然后,父亲就来了电话,许久才提到钱。
挂了电话林栀栀开始哭,她想起父亲被粉笔染白的衣襟,想起母亲轻弯的脊背,在那个小山村里,有她那么多的心痛,她此时一点都不再觉得父亲为她取得名字很难为情,那笔尖下流出的诗情画意终究是抵不过那赤裸裸的贫困。
而林栀栀所有的银行卡空空如也,许多次都是这样,决定离开后经不得一个电话便又义无反顾的走进那个地方,动荡的笑,妖娆的身姿,还有午夜里冰冷的泪。她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挣着父母的口粮和弟妹的学费。
她可悲并非这些,还有杨南,那个在满山花儿都开放的时候,许给她美丽承诺的少年。
夏宁来到林栀栀的住处时,先是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那样灵气又美丽的女孩会在这种地方生存,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只能用简陋来形容。
夏宁不知道林栀栀有什么过人之处,会这么吸引他,他觉得出现在那种地方的女孩子或许都不怎么好,可他看着林栀栀的双眼,就愿意认为她是个好女孩。
两人刚刚和着林栀栀有点尴尬的笑坐下,电话就响了,然后林栀栀接起,没两句就听见了她的咆哮,她的脸上全是泪,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看着屋里的这个男人,竟然想好好的生活,她想起自己的身子被无数个高的胖的矮的瘦的男人摸过,就恶心的想吐,想起自己捧起一张张红色钞票时的丑态的脸,就想死掉,而如今,没有人关心她在外边过的好不好,只问她手里有没有钱。她开始可怜自己。
夏宁走上前,拉了她的手,末了,放入了一张银行卡,他笑:没别的意思,只是帮忙,希望你不再为难。林栀栀想要抽回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动。她的睫毛上有泪,很亮,她说:我会还给你。
再见的时候,林栀栀的手就主动放在了夏宁的肩上,然后在昏暗的厢房里,她褪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是的,那一百万,她一辈子或许也挣不得,但她很需要,而她感恩的方式也只有这样。夏宁帮她穿好衣服,抱着她:你的人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再要,而现在,我们回家,好好生活。
踏入夏宁家的时候,林栀栀一下子怔住了,富丽堂皇呵。而夏宁兴奋的告诉她这里是做什么的,那里又是干嘛的,之后他说:我父母都在国外,家里只有我一个。林栀栀在那样一个瞬间,有一点点的欲望在膨涨,这不是很渴望的生活吗,一直做的梦吗。可是夏宁那纯净的眼神像一柄剑。
她想起杨南,那时候满山都是栀子花,六月份的时候美的要命,林栀栀在后山上采许多,放在衣服里,全身上下都是那种香味,杨南看她的时候,眼里全是笑意,踏着晨露,顶着太阳,再踩着黄昏,全都是他们幸福的影子,也是在这个时节,父亲提着村长送来的1万块钱,唯唯喏喏的什么也没有说出,林栀栀要嫁给村长的儿子,杨南是在林栀栀要穿上嫁衣的前一天,从山上跌下去的,花儿飞了满天,他说:栀栀,我也去挣一万块钱。然后就哭了,他说:我挣不来了,明天你就不是我的人了。
栀栀到山脚的时候,杨南那英俊的脸已经变了模样,她没有一滴泪,看着杨南身边那一地的花瓣,她想着,他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一定像天使。
回到家她摔了所有的东西,对父亲吼:我谁都不嫁,不就一万块钱吗,我去挣一百万给你们。
到了这座美丽的城市,才知道那个百万的承诺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人生到此,她抛弃了所谓的尊严,把一切的梦想都埋在了那杯杯的烈酒里。
她就真的辞了职,挎了篮子去篮子去菜市场,汲着拖鞋倒倒垃圾,像个小小的女人,平静而快乐,而夏宁,幸福的像花儿一样。如果之前她对夏宁是有所企图的,而现在,确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全都是爱。
如果不是孟苛的出现,林栀栀想,她会与夏宁结婚吧,然后相守到老,可是孟苛来了,带着他身上的桀骜不训,然后他就笑了:栀栀,住这么好的房子,真钓到金龟婿了,林栀栀的后背有些凉,她身体里似乎还有他的痕迹,有点恶心,然后,他把DV推进了碟机,是两个交错纠缠的身体,林栀栀的心很痛,却一脸平静:你想做什么?是狰狞的笑:一百万
林栀栀转身,很干脆:没有,孟苛就扑了上去,撕扯她的衣服,两行清泪就挂在了脸上,她觉得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像有万根的刺扎了上去,伴随着一声栀栀,门应声就开了,夏宁就硬生生的站在了一片狼藉的前面,他有点惊诧,不知道是该恨那个早上忘带的文件,还是该感谢,孟苛就笑了,夏宁把衣服披在林栀栀的身上,空气里有说不出的味道,林栀栀开始抽泣,继而放声大哭:夏宁,我就是个婊子。
林栀栀走的时候,夏宁还在公司忙,他想,不管如何,他会把她放在心里,不论她是好是坏,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他的爱人。他想,下了班他依然要打个电话问:宝贝,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林栀栀回到那个小山村,她想起杨南,花飞满天的时候,他的离开,她想,除了杨南,没有人再会走入她的心里,于夏宁,也不过是感激,无法再去言爱,也无法去接受那纯洁而透明的爱,在夏宁面前已经很肮脏了,是不是。
她看看父亲的白发,想伸手摸一下,她说:我挣不得一百万,连杨南的一万块也挣不到,父亲的眼眶就湿了。
她坐在那支山头,已是开了满山的桃花,风吹来有淡淡的香,她看看山脚下,有杨南的笑脸,她又想起夏宁说:我们回家,好好生活。可是命不是这样的,夏宁赶到的时候,林栀栀笑:夏宁,对不起,我爱杨南。我想去找他,夏宁就怔住了脚步:栀栀,我们回家,好好生活。林栀栀的泪就出来了:可是,在杨南那里,我才能很干净。
然后,夏宁就看见林栀栀像一片树叶飞了出去,惊的满山的桃花纷扬飞落,真的像天使。
夏宁就哭了,他说:我们可以好好生活的。
此情,此梦,全是满山的花儿在飞,飞了满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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