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脚就要踏如水中的那一刻,我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的了,恼怒地回头去看这个破坏了我的计划的人。是大哥,我的邻居大哥,他正用一双征询的目光看我。
我咬着唇,我说:“松手!”他摇摇头,他说:“我不劝你,我只说一句话。”“说吧。”我想随便你说什么好了,在这荒芜人烟的深山里,我不怕对付不了你,我一定要走我自己的路。我不想在活下去了,人生是这样残酷。活着对于我,只是一层又一层的折磨。我不想和任何人再费口舌了。
“一个人,如果到了死都不怕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大哥的目光满是慈祥和亲切。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用这样温和的目光安慰我,那一颗被现实冻僵的心刹那间有了一丝温暖。大哥伸出手让我伏在他的肩膀上,我尽情地哭着,我说:“谁都可以欺负我啊。”大哥说:“我没有吧。现在我们不说许多话了,你看你冻坏了,会感冒的,先回去。回去再说。”
大哥是我的邻居,我们的房间窗户对着窗户,每天,我都看见他坐在窗下批改作业,给大嫂揉捏肩膀,大哥是大伯父家的独子。为人随和,村里没有人不说大哥是男人的好榜样。18岁那年。大哥从高中毕业了。回到家。大哥被安排在乡里小学教语文。那时侯,山村里读完高中的并不多。大哥的为人又好。所以,他被安排进了乡里的小学。
第二年春,大哥娶了领村的云姑娘。
一晃眼五年过去了。大哥和大嫂生活的非常美满。幸福。夫妻俩从不吵架怄气,村里人都说大哥家风水好。家运好。大哥也顺利地考上了公办教师。拿了国家的正式工资。儿子冰冰也三岁了。聪明,活泼,人见人爱。
那年的中秋节象每一年的中秋一样。如水的月亮照着蓝蓝的天空。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吃着月饼赏月。喝着自酿的葡萄酒。大嫂忽然说头疼。浑身软软的,大家都以为是吃酒的缘故,就让大哥扶着她回房间休息。
半夜里我忽然在睡梦中被强叫醒。强说你快去大妈家,他们出事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一看。只见对面大哥的房间灯火通明。房间里围满了人。翁翁的人声很糟杂。
我急忙跑过去,只见大妈坐在大哥的床上哭的很伤心。伯父在那里说着什么。好久才明白。原来大嫂睡到半夜忽然大叫头疼接着就昏迷过去了。大哥喊来村里的几个强壮劳力把大嫂用担架抬到医院去了。
第二天,大哥从县城来了电话,说大嫂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她平日本来就高血压,这次是吃了酒又因为孕期反应。血压骤然升高到了280度。孩子在肚子里已经被烧坏了。
大嫂本人一直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也许永远也醒不来。要家里父母做好准备。大嫂娘家母亲一早就赶过来了。一听这话,当场就昏迷了过去,于是大家又急急忙忙地把她送去医院。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过了几天,大嫂的母亲永远的去了,而大嫂依然昏迷着,一直到了11天的中午,大嫂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11天,大哥从120斤的体重瘦到了100斤。每天每天大哥就伏在大嫂的耳边一直一直地向她诉说自己的等待。孩子的期盼。家人的牵挂。11天。大哥衣不解带地坐在床前,除了去拿药,他没有离开一步。医生说大嫂能够醒来实在是个奇迹。她一准是在天国里听见了大哥的呼唤。
大嫂的醒来令大哥欣喜若狂,然而医生告诉大哥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大嫂的右边的半个身子完全瘫痪,她的右脚和右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而且,大嫂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如果继续治疗下去。三个月后她可以保住性命。但不能在有语言和走路的能力了。
大哥没有丝毫的犹豫,吩咐医生继续治疗。但是医生说如果要治疗。必须破腹取出肚子里的死婴。大哥看着刚刚醒来。不能说话和行动的大嫂。他不知道大嫂有没有这个力气挺过这一关,但孩子已经死在肚子里。
大嫂没有力气自己生产。只能破腹。他想了很久咬着牙对医生点点头签了字。于是,大嫂在刚刚苏醒的第二天做了破腹手术,守护在手术台边的大妈说,孩子从大嫂的肚子里取出时,已经被大嫂的高血压烧的没有了皮肤。象团红红的肉球。
三个月后,大嫂终于出院回家了。但她一步也不会走,一个字也不会说。表面看去,她象过去一样,白白胖胖的,眼睛很明亮。但她却只会摇头和点头。吃饭的时候看的出她的胃口并不坏。
“现在必须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说话,一步一步扶着教他走路。”大哥说。
从此。大哥每天放学一回家就开始扶着大嫂在院子里走,一遍又一遍。每当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大哥就要哄着大嫂和人家打招呼,起初,大嫂不愿意,因为她的发音很模糊很不准确。但大哥就一次一次逼着她说话,漫漫地大嫂从一个字说到了两个字。从两个字到三个字。从扶着大哥一步两步终于可以放开手走出了第一步。半年后。大嫂终于可以自己单独走上一尺远,一米远。
直到可以从村子东头走到西头。可以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了。但大嫂的右边身体依然是不能动弹的。她走路其实是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在往前。但这一切并没有使她失去信心。她就那样坚持着坚持着,有时候看见大嫂走的很累了。我说;“大嫂休息一下。”大嫂总说。“要练习。要不。你大哥会骂我。”
都说天妒良缘。这时候却没有人不惊叹爱情的奇迹和力量。
大嫂病后的第三年的春天,大嫂已经可以自己在家洗衣做饭。可以漫漫地帮着大妈择菜买东西,她虽然只能靠一只手劳动。靠一条腿活动。可是凭着大哥的支持和她自己的努力。她终于可以自理自己的生活了。村里人都默默地为他们祝福着。高兴着,说大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谁也没有料到,大哥却在这时候犯病了。一开始,他总是感觉腿很软很酸。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似的疼痛,但他从来不敢吭一声,怕父母和妻子着急。终于有一天,大哥早上起床,坐在床上穿上了衣服刚走了两步还没到房门。却突然就那么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串串的泪水从大哥的双眼喷涌而出,大哥在这一刹那彻底失去了希望。他知道自己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了。
大哥被送到医院。医生诊断他犯了骨涩炎。我至今不知道这种病怎么回事。大哥的病惊动了乡镇和县委领导。大哥在医院住了整整半年。回到家依然很虚弱。不能参加体力劳动。
他说,这种病需要一种药做引子。那引子很奇怪要野生乌龟的骨头。
我也帮助大哥访遍了所有的亲戚和我能找到的医院和卫生所打听他们有没有野生的乌龟骨头。缝人就向人家询问,农村人迷信,说野生的乌龟骨头可以辟邪,一定是我家有了新出生的宝宝,只要谁家有他们一定会拿出来慷慨的送给我。我先后为他掏了二十多个。
好人有好报。后来,大哥的病终于有了好转。好几次县教育局为了照顾他们家,要大哥去县城小学。但大哥说大嫂不方便没有去。他就这么一直在小乡村里待着,“孩子们也离不开我。”大哥对别人这样说。他在学校住着,大嫂就在学校给他们自己做饭,俩个人日子虽然比较清苦。生活还不用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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